读通鉴-周纪一

沧海客

阅读资治通鉴，周纪一。司马光在本章提到两个重要观点：天子如何维持秩序，以及德才之辩。在司马光看来，名分是君主掌权的根本。因此，战国时期之所以从三家分晋开始，是因为周天子承认了他们这种以下犯上行为的正当性；在司马迁看来，如果周天子不承认三家分晋的正当性，或者说合法性，那么就会有人来征讨不臣，这一观点表面看起来过于理想化，但也有其道理，因为，只有获得了大义的名分，一件事情才算尘埃落定，被干涉的借口会降至最低。但现在周天子你主动承认了这种现实，别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，想去征伐这种犯上作乱的行为，都不可能了；长久以后，天子在这方面的决定权，就会丧失掉。
司马光之言乍一看可谓书生之言，细思则知其合理性：政治合法性是实力等“硬”权力无论如何不能替代的，只要大家还相信你，哪怕是表面上的，那么它就不可忽视。

关于德才之辩，司马光的观点认为，德在才先，有德有才最好，否则宁可用有德无才的君子，也不用有才无德的小人，因为这会造成更大的危害。问题在于德无法衡量。此处的德指的是道德的话，用此标准，必然闹出大量的一门三孝廉的闹剧。（司马光如此写第一章，放在他和王安石两派斗争的背景下更好理解。他是借写书来施展对君主的影响力）
那么德的实质是什么？个人理解，它是旧社会的一种规则。遵从这套规则，那么你才可以被接受，否则就至多是有才无德的小人。问题是，规则只对规则的建立者有利，想要在社会阶层中向上流动，就必须了解并打破规则，并赶在规则可能被打破的乱世。
吴起满足了第一个条件，但没赶上第二个条件，因此被绞杀。

吴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，本身有能力，但没有过硬的背景，属于那种能够读书受教育的中下层知识分子。这种出身的人，识得乾坤大，往往都有很强的野心，为了理想不择手段，也有一定能力；在大变局中是有可能翻身的。
但问题是，以吴起为例，这种人没有自己稳固独立的权力来源。他能倚仗的只是自己的才能、狠毒，和君主一时的信任。因此一旦失去信任，就会被清算。面对旧精英掌权的政权，他没有掌权的机会。
这种人只有在具备第二个条件时，才可能翻身，那就是旧秩序开始崩溃，并已经崩溃到一定程度，简言之，乱世。
怎么判断一个时代是乱世？首先要看这个社会的价值观与政治制度的合法性；其次要注意的是，决策精英的权力是否稳固，以及他们的权力联盟是否稳定？吴起赶上了这样一个时代，封建制已经开始瓦解，但旧贵族的权力仍旧很强大，因此他能够通过战争与治国（当时看有些离经叛道的“在德不在险”）脱颖而出，却始终不能更进一步，最后更身死人手，成为新楚王剪除权力隐患的牺牲品。